“阿梨，你的梦想是什么？”桃子没有上过几天学，说到梦想这两个字时声音略低，头却抬得高高的，望向被乌云弥漫的天空。
小雨淅淅沥沥下着，远处的山峰罩在一片朦胧之中，偶尔有几滴雨珠穿过茂密的树叶缝隙落在两个女孩单薄的身上，沾湿了她们乌黑的头发和青涩的脸。
周梨安静地坐在树下，等待雨过天晴，听到桃子的话抬头看了她一眼，没有等她回答，桃子先笑了，她收回目光，露出了一个周梨看不懂的笑容。
“我没有梦想，所以想问问你的梦想是什么。”
周梨与桃子还不很熟，桃子比周梨大两岁，刚从邻村嫁过来，周梨认识他丈夫，平日里碰见要喊一声叔，是个憨厚老实的中年男人。
“好好学习，找一个好工作。”周梨回答，她才参加完高考，对于未来并没有太多奢望。
桃子笑了笑，年轻的脸上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温和，“我听我婆婆说了，你成绩很好，一定能考上一个好大学，这是你的理想不是梦想。”
周梨也笑了笑，没有说话，望向沉沉的雨幕，怎么也望不出面前的大山。
山里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，周梨与桃子等待小雨过去，继续除草，等到忙完地里的活计，摘了满背篓的野菜和野果回家。
低矮的篱笆院子里，周梨的奶奶杵着拐棍在喂鸡，周梨放下背篓喊了声奶奶没有得到回应，便默不作声地洗了手去做饭。灶膛里的火映得她满脸通红，她看向不知何时坐在门口的老人，又默默收回了目光。
炒菜时，隔壁的婶婶过来借鸡蛋，人走后，周梨的奶奶坐在那里骂了半晌，说对方有借无还只会占便宜，欺负她们孤儿寡母无人撑腰，骂到最后见周梨不理她，又骂周梨软弱好欺负。
周梨还是沉默，那欲说出口的话，在这无端的谩骂中销声匿迹。
许是今天天气不好，周梨的奶奶比往常更加反复无常，吃过晚饭，周梨帮她洗了脚扶她到床上睡下，这一天才算结束。
屋子里的灯关了，周梨觉得有些累，坐在院子里休息。村庄寂静，抬头便是漫天繁星，隔壁婶婶家的女儿纯纯悄悄过来，压低了声音问她：“阿梨姐，你跟你奶奶说了吗？”
周梨摇摇头，纯纯便明白了，她们之前约好趁暑假一起去镇上打工赚学费，现在看来周梨是不能去了。她替周梨担忧起来，“阿梨姐，要是你奶奶不同意你去读大学怎么办？”
“不会的。”一向安静温和的周梨目光突然变得坚定，纯纯犹豫了一下，顺着她说，“嗯，肯定不会的。”
纯纯跟周梨聊了会天回家，家里围坐着几个人，正在聊周梨家的事。
“可惜了，咱们村几十年可能才出这么一个人才，我听李老师说了，小阿梨报考的那个学校可了不得，全国数一数二的。”
“这孩子从小就聪明，又能吃苦，我家纯纯学习要是能有她一半就好了。”纯纯妈妈说，见纯纯回来招招手让她回屋。
“学习好又有什么用，遇上那样一个奶奶，考上再好的学校也白搭……”纯纯关上门，屋外的声音变得模糊，隐约只能听清周梨、学校、礼金这几个词。
村里的生活单调又辛苦，纯纯又与其他人约好去镇上打工，没过几天就出发了。镇上的生活丰富多彩，虽然打工很累又受气，但纯纯有同伴在旁安慰扶持，几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每天都过得充实而快乐。
两个月很快过去，期间纯纯没有回过一次家，快开学时拿了工资在镇上逛了一圈买了很多东西。小姑娘大多爱美，但纯纯很懂事没有乱花钱，大部分是给家里的妈妈和弟弟买的，剩下的钱用来交学费。
纯纯没想过再见到周梨会是这样的场景。
她和同伴们欢声笑语回家，意外地看到周梨家院子里围了很多人。人墙将院子围得严严实实，纯纯听到了自己妈妈的声音，匆忙上前，村人见到她还打招呼：“纯纯回来了啊。”她应和了两声，扒开人群走到了前面。
周梨跪在地上，低着头，纯纯看不清她的表情，只看到周梨奶奶的拐杖凶狠地打在她瘦弱的身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