姬朝安打断他道:“你就讲讲打听到了什么?”

    小满又应了声好嘞,续道:“我就想,就算同谁也不说,他邻居、房东总该知道,致云哥虽然是孤儿,自幼跟着老东家,不过前几年就搬出去了,租的陈七婆的院子!那陈七婆平日里最是好管闲事,我就想,她说不定知道……”

    姬朝安按住额角,突然想起来自己如今的年纪,改为扯扯小满衣角,仰头道:“小满哥,致云哥究竟去哪里了?”

    小满这才露出困惑神色,说道:“这事儿吧……着实巧得玄乎。两个月前,致云哥寻陈七婆退租,陈七婆说他五年租期还差着一年半,不给他退。他便吐露实情,说是岷州老家的人寻到了他,要带他认祖归宗,说得情真意切痛哭流涕的,陈七婆一时心软,给他退了一半押金。同我说起来时,追悔不迭,直说顶天只该退三分之一。”

    姬朝安眼神幽暗:“认祖归宗?有这样巧的事?”

    小满点头道:“正巧前些时日,陈七婆见过有两个岷州口音的男子来寻他,彼此说说笑笑,她才信了。东家,管它巧不巧,你不用担心,致云哥走了,还有我呢,咱们这铺子照样能开起来!”

    敦实少年边说边将胸脯拍得啪啪响。

    姬朝安笑道:“有小满哥在,我自然不担心,不过是好奇罢了。岷州崇山险峻,又多猛禽,教养后代最不精心,十个有九个丢了便丢了。这样万里寻亲可真罕见,竟叫麻致云遇上了。”

    小满叹道:“可不是!也是赶巧了,致云哥若是晚些走就好了,老东家手把手教他挑书审书,书铺还开着时,有三成书都是他挑的……如今东家从头学起,可就费力了。”

    姬朝安沉吟道:“三成这么多?”

    小满手脚利落,边说话边在店面里干起活来。书架都是百年的仙人樟打的,还能接着用。

    桌椅柜台被打破了,姬朝安定了新的,也要上元后才送来,小满就将断折的凳子脚之类通通收拢,抱起来送后院劈开当柴火。

    姬朝安也提了个裂开的小脚凳随他一起进后院,小满话仍未说完:“是啊,足足三成!那时我还小,就跟在一旁看着,有时候老东家挑书有犹豫,还问致云哥的意见。”

    说着那少年突然眼圈红了,低声道:“朝安,我有时候难免想,当初致云哥怎么……偏偏就没能劝阻东家出那本……”

    他吸吸鼻子,又笑起来,“我乱说的……现在你才是东家,东家,我替你把柴劈了。”

    说罢在院子里忙碌起来,拎着斧子咣咣剁起了柴火。

    姬朝安就放下破脚凳,进厨房给小满盛栗子墨鱼粥。

    麻致云是孤儿,姬柳雇他做书铺伙计,虽然不曾正式收养,然而幼时他就在姬柳家中吃住,姬柳夫妇待他视如己出,几乎等同姬朝安的哥哥一样。

    姬柳对他倾囊相授,从无保留。然而姬柳刚出事,他便销声匿迹,对前东家一家不念半点旧情。正巧两个月前,突然搬离洛京……那之后没多久,马烁去家中拜访就突然殷勤了许多。

    是巧合还是做贼心虚?

    上一世姬朝安查到麻致云的消息时,已经是荣武二十七年的事了。他曾在岷州成过亲,不再经营书铺,而是开了一家大酒楼,日进斗金,过得豪奢得很。荣武二十一年时,在青楼与另一名客人发生口角被捅死。

    麻致云无父无母,无儿无女,偌大家业都落在新寡妻子手里。

    姬朝安取了个青花瓷大碗放在灶台上,两手握着大铜勺从砂锅里舀粥,一面对蹦进厨房来的兔子笑叹道:“这书铺到底藏着什么玄机?又是收买又是杀人灭口,花的钱别说一个永诚书铺,整条街也能买下来了。这房子底下埋着什么上古神器不成?今晚咱们别睡了,在院子里挖挖看……”

    正说着玩笑话,灰兔突然跳起来,正正撞在他胳膊上,力道不轻不重,他手臂抖了抖,正好将满勺粥抖回了锅中。

    姬朝安皱眉看向他,“这是做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