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氏将事情查的清楚明白,人证唐氏、李大郎俱被收押,物证么,当年的那座驿馆虽然破败,但也仍旧在那儿杵着,又说马宝珠相貌与唐氏极为相似,届时一见便知。

    “宝珠的病是从父母身上来的,大哥不曾得过,大嫂也不曾得过,大哥总不能怀疑大嫂清白吧?”

    白氏道:“再则,还有另外一事,大嫂当年产女之后再不曾有孕,大抵便是因为生产前服用了催产药,伤了根基,只消找几个大夫来瞧瞧,看有没有这回事便是了。”

    废世子下意识想说妻子这些年来身边也不缺大夫,怎么从没人说起过这事?

    再转念一想,这也是寻常。

    府里边的大夫多半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,主子们没什么生死大碍的时候,绝对不会给自己找事儿,真牵连出什么后宅隐私被灭了口,那想哭都没地方哭去。

    他见多了阴诡之事,自是心中了然,再去想白氏与王氏说的话,便知道幼女被掉包一事多半为真。

    养了十多年、千宠万宠的女儿居然不是马家骨肉,而是被产婆替换鸠占鹊巢的奸生女。

    而他和莲房真正的女儿却流落在外,受尽苦楚。

    倘若真是真的……

    废世子眼底不禁闪过一抹阴鸷,转过头去,便见谭氏无悲无喜的坐在椅上魂游天外,心中又是一痛,略略沉吟几瞬,向两位弟妹恳求道:“我同莲房说几句话,再过些时候,便一道去见唐氏夫妻,确定无误之后,便将惠儿接到身边来好生抚慰顾看……那孩子是叫惠儿吧?”

    白氏心知他是要说通谭氏叫她接受这个结果,眼见大伯眉宇间酝着的忧虑与愁绪,谭氏又跟个稻草人似的坐在那儿一言不发,倒觉他有些可怜了。

    老实说这个大伯当真是个胸怀韬略之人,只是陷于情爱,事情一旦关系到谭氏,那就什么原则都没了,老爷子白手起家,不知道经过多少大风大浪,怎么可能将家业交给一个受制于妇人的儿子?

    至于大嫂这个人,偏激小性儿是真的,遇上事容易想歪也是真的,但要说她心思有多恶毒,会干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,那就是扯淡了。

    这么两个人凑到一起,还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儿。

    白氏心下唏嘘,却也不欲再同废世子夫妻争吵,同王氏一道站起身来,最后道:“此事关系家中血脉,非同小可,我跟弟妹先来知会大哥大嫂一声,待尘嚣落定,还得修书一封,告知老爷子,叫他来处置才是。”

    马宝珠是马家孙女,长房嫡女,真闹出个真假千金的事情来,必然是不能瞒着老爷子的。

    废世子颔首应了:“原该如此。”

    送走了白氏和王氏,他转身回房去见谭氏,便见她神情木然的坐在椅子上,同自己送那二人出去时一模一样。

    他暗叹口气,走上前去,伸手去触碰自己方才用力捏紧的地方,温声道:“莲房?是我弄疼你了吗?刚才是我太过心急了,伤着没有?”

    谭氏甩开他手,面冷如霜。

    废世子又叹口气,抬高声音吩咐外边仆从:“去请林大夫来,动作快点。”

    谭氏垂下眼睫,室内微光下宛若一尊面色过白的雕塑,废世子拖着椅子到她身边坐定,半是难过、半是怜惜的叫了声:“莲房。”

    他握住她的手,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,良久之后,一滴泪落在了她手背上。

    谭氏仿佛被烫了一下,身体猛地一颤,惶然的看着他。